【鍾延豪】作者介紹 by 錢鴻鈞

(一)生平簡介:

鍾延豪 (1953~1985),出生於桃園龍潭。父親為知名作家鍾肇政。原就讀桃園高中,後轉私立泉僑中學畢業。1975年退伍後,於次年考入師大夜間部國文系,1981年畢業。獲獎有吳濁流文學獎、中國時報文學獎。

鍾肇政為獨子,而鍾延豪又為鍾肇政長子,從小受到家人的疼愛,有來自祖父母、姊妹,也還有幾位姑姑。鍾延豪成長在慷慨氣氛的家中,比方常常會找些沒飯吃的同學,來到家中一起吃飯,或者多包幾個便當給同學吃。

鍾延豪並非一般定義下的好學生,成績拿第一,或者努力用功者,不過如其父《魯冰花》所描寫的古阿明,有某種天分存在。只是不同於畫畫,文字能力需要長久時間才能養成,鍾延豪這樣寫著寫著,竟然也如魯冰花一般,出師未捷身先死。連解嚴的好日子都還沒遇到,就於1985年底車禍才33歲就過世了。

文壇上一種說法是鍾肇政太疼小孩。這在鍾肇政給李喬的信上,透露鍾延豪在文壇的行事風格留下小小的爭議。延豪自己倒無法說明,不過,我感到延豪個性與父親一樣,就連文學作品也一樣,採取一種行動主義,而不會辯護誇口。「放著那麼大的問題不寫,寫那些無關痛癢的東西有甚麼用?要逃避,那就乾脆不要寫。」這就是行動主義者的詮釋。而這封1982年所寄出的給好友的信,也可透露出父親對子女的疼惜方式吧。

喬弟:

九、四夜長信誦悉。放棄台文,難謂有「不快」,「惆悵」則或亦有之。負軛多年,如今唯有初卸仔肩的輕快而已。即令表面有「不光榮」轉移之概,但得失之間,又何需掛懷。我也許比你所知更「大而化之」亦未可知呢。當時,你確曾以長函縷示「危機」。我未採斷然行動,乃因覺得台文由我父子負全責,類乎「私務」,刊物照出,稿費亦未短發,旁人風言風語,跡近無聊。最大敗筆恐是搞了「出版」。原本是為台文而搞的,結果反成累贅。當然,我也深知延豪處事不當,做人亦有重大缺點,過早成名也似乎害了他。我已初步決定,台文易手後,店務也退出,以後就教他當一名薪水階級(例如教教書之類),業餘寫作,不問他事,看看能否有些收穫。此子仍需弟台將來多為照拂,這裡先一拜啦。

老妻嘖有煩言為時久矣!乃因我處理台文瑣務,收入幾無,家計日蹇。以後也許能在這方面略作補償,但稿費收入仍極渺茫。近日想騙點稿費,筆滯不前,徒呼負負而已。

鍾肇政也沒有否認。只是為人父親有誰不疼小孩呢?問題在於延豪作了什麼事情不對呢?所謂處事、做人的缺點,來自於父親的批評,不過台灣文藝的發行,原則上對延豪只有犧牲而已,應該是肯定的。換個角度來講,雖然鍾肇政內外有分,可是鍾肇政對外人不也都那麼疼惜嗎?使得東方白致鍾肇政信上,對黃春明有寵壞之說。從鍾肇政於1969年8月22日給李喬的信上說:

喬弟:

來信收到。看來這個暑假你是相當地豐收,很為你高興。長稿可即寄下讀,希望能領略到你的深遽的思想一斑。

我這個長假過得太不愜意,一連的打擊,使我痛心之至,都是兒女們的事,老大大專落榜,雖然本未寄厚望,但仍不免為她今後出路而憂。老二遭開除(高一)為找轉學處連日奔走,處處遭鎩羽,徒呼負負。這小子膽大包天,無惡不作,真叫我懷疑老天爺沒眼睛,教我這大好人養了這個大壞小子。下來的三個雖較佳,但仍叫人心事重重,老三(男,初三)功課差,老四(女,初二)書蟲,這兩個就讀龍潭國中,這國中辦得太差,故使我憂心忡忡。十劇僅成七劇,其中一個係上下集,被要求縮為一集,這又是不如意事。剩下旬日也不知做些什麼好,瑣事亦多。再談!

                                  肇政 8、22

這時候的延豪17歲。事實上,膽大包天、無惡不作,這是做為父親的氣話,也是作為書香世家,對一些小孩打架的小事,就視為大事。而且是否人家先動手,只是一種還手的行為而不被容忍,是極有可能的。這也看得出來,作為忙碌的作家父親,也並非完全不顧小孩的作為。又接著於1969年10月14日再給李喬信上說:

喬弟:

信收到。你也被瑣事纏住了,頗覺意外。看樣子急也沒用,寬心應付,以待來日。我也相像,小子的轉學(遭開除)以後又鬧太保事件,受牽累,接著為下來的一男一女(老三、四)補習事,僕僕於途,近日為老大入家專夜間部、謀事等,跑台北三趟,沒料這幾天又有一姪在師大瀕於遭勒令退學(不及格達三分之一)等等,寫作已甭談矣。明天再一趟台北師大,也許去見孫校長一碰,人微言輕,徒呼負負耳。瑣事有了之日,而豆腐不知磨到何時,乃心腹大患耳。像你我,非有出版大亨如岩波,如文藝春秋者大力支持,欲求更上層樓,無異痴人說夢。如何如何?為之長嘆矣!

如此更可以印證父親也並非完全不管孩子,只是太忙太忙,而母親想要進一步管教,或許又會有祖父母來干涉才是。而小孩天性本來自然,其實做為父母的往往也很難矯正。但是以鍾肇政的個性當有更為寬厚的心理來看待子女才是。至於更小的年齡時,鍾延豪一如其他的客家小孩,畏縮、膽小,如張良澤、鍾鐵民來到鍾家,延豪等小孩都是靜靜乖乖的躲著。

如此不禁想起了賴和的〈惹事〉主角的形象。充滿浮躁無聊的心情,不過富有正義感、同情心。雖然說不算是一般定義乖孩子,但是倒也並非怎麼的惹事,尤其不會去欺負弱小,獲得滿足。而從他後來開始創作,篇篇佳構,我們真正認識出來,沒有成長期間,鍾延豪的那種野性、奔放的活力,也不會有將來的創作力。如我這種好學生乖孩子,其實是最沒有活力的,完全被體制教育所洗腦的。不懂得反抗,其實是最為懦弱,所謂的好學生,都將受欺侮的痛苦,隱藏在最心底,沒有了自尊心。

所謂野性、奔放的素質。這是指內在的動力,而在未來如幫助《台灣文藝》出版期間都有更多的磨練,而致內斂,只有好友如吳錦發、許振江、林文義所言的豪飲之間才透露出來。一般時刻,那是孤僻的、憤世嫉俗的。或者是傅銀樵講的非常平凡的,或如林文欽說的,老為辦出版所得的債務一身而靜靜的奔走。如家人講的在過世前四年在事業的不順下,承擔一切不悅。

尤其鍾延豪在當兵時間,所遭受到的無聊苦悶的痛楚、喝酒自責,在他給父親的信裡斑斑可考,字跡混亂。這時候在湖口受訓,苦悶也不知從何而來,該是一種自由慣了,在軍中受到極大的約束所致。而下部隊到了金門,字跡一變為平穩,有耐心的一筆一劃、規規舉舉,顯見心靈已經獲得安寧。而且還用標準稿紙寫。文學之路,將是他的目標。但除了一般的西洋文學如《波法利夫人》《白鯨記》等等,還喜歡看叔本華的哲學書。父親也幫他安排,退伍可到志文出版社幫忙。如此,延豪有耐心的等待踏入社會的日子、也努力閱讀與思考以走向文學的道路。

而父親是那麼的安慰、如寬大的母親鼓勵幫助他。於是我們知道,鍾延豪後來的描寫當兵經驗小說,完全是脫胎自烈火的歷程,而將老兵的故事昇華為鑽石。可怪的是,如不說鍾延豪是有某種天分才華與遺傳,這是難以解釋的。就如同葉石濤給鍾延豪的悼文上說:

你的作品一出現就具有大將的風格,好像你從來未曾有過摸索和習作的階段似的。這實在很難令人相信。但是你的老父卻說,他從不知道你在寫小說,也從沒有看過你的作品,如果這是別人所說的話,我以為那是矯飾,但是肇政的話向來句句真言,所以也不得不叫人相信了。這樣看來,你的確是天生的作家無疑。

在1976年9月為鍾延豪退伍後一年,考入師大夜間部國文系,鍾延豪選擇國文系,未免不是有父親的影響。從他的日記來看,除有許多浪漫之言、鍾家的溫暖,他在1977年1月10日寫到:

莫非寫得多而寫濫了,總覺得這些日記未經深思熟慮便匆匆下筆:文字未經雕琢,涵意未經推敲,全憑一己一時的美感來完成,難怪影響文筆吧!

可見,他早已自我培養,有關文筆表現的鍛鍊。而此前不久吳濁流因病過世,鍾肇政扛起《臺灣文藝》的責任。鍾延豪人在台北,就近與傅銀樵、鄭清文開始相熟,幫助臺灣文藝的雜務。這也是有些父親交給延豪的工作吧。難怪鍾延豪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於1978年11月在老爸編輯的《民眾日報》發表〈教育界未完成的奇蹟〉。這是有父親稍加鼓勵、引導的作用。可異的是第二年的一月,他就發表正式的處女作短篇小說〈過客〉於民眾日報,讓鍾肇政大感驚訝。原來延豪也自己偷偷的寫起小說來了,而且如葉石濤說的一出手就令人刮目。

至於鍾延豪的政治上的認同,一如其他第三代作家如林瑞明,當他在金門當兵時,從望遠鏡看到穿著破爛的對岸,他們有相同的「同胞」心情油然而生。而林瑞明的家庭背景,也有個會講日語的父親。林瑞明在給鍾肇政信上的說法是:

金門此行,收獲良多,平日空閒四處拍照古厝有逐潮深入故國的感觸,那真是一種永遠鄉愁啊。我的震撼就猶如您的主角陸志龍在山上看到「江山萬里」的石碑一般。希望回台灣後能騰出時間寫一篇報導文學。(1979年6月16日)

這也可以顯示出鍾延豪與父親在那一段日子,歷史認識上有很深的隔閡。他們如那年代一般的家庭父子之間也不怎麼交談,乃至深談。也因此,鍾延豪受到美麗島事件的影響,是非常重大的。此時,也因為有父親可以商量,臺灣意識的前進,當非他人可以相比。只是這種政治上的影響,讓他更加的埋首於文學運動而非創作,如在1980年更積極參與《臺灣文藝》,1981年成立「臺灣文藝出版社」,成立門市部「泛台書局」,希望將父親所有重擔,都一肩扛,這也是因為他在這年師大畢業,已經可以放手展開事業。不過卻也是非常有理想性的出版。1983年成立「聯台文物供應社」。極思臺灣文化歷史的出版與推廣。這一切都一一印證了當年那位野性、豪放的小孩,內心中擁有多大的能量,如今才得以在正義的道路上,予以發光發熱,予以釋放。最後鍾延豪於1985年車禍驟逝,留給家人、朋友、文壇巨大的傷痛與惋惜。

二、作品特色

鍾延豪作品展開的第一類題材是有關老兵的故事,除處女作〈過客〉外,這與他的金門當兵經驗有關,也與龍潭有不少的眷村,他接觸外省人機會很多。這方面的作品主要有〈金排附〉〈故事〉。而〈夜鄉淚〉〈荒城〉〈陰溝〉等等也穿插著外省老兵的人物。

相對的是寫臺灣人,為其代表作品有〈高潭村人物誌〉。這方面的題材,則從父親那邊來的。算是做為臺灣人,覺醒的一代,很自然的會找尋過去的歷史,不過已然失去了日本味,沒有日文的能力。不過,這卻是鍾肇政編選《客家臺灣文學選》的代表作品。可見鍾肇政對此文的青睞。那種龐大的歷史感,著實動人有力。以簡短的小說,即能跨越那麼長的臺灣人的歷史,點出臺灣人的悲哀。實在不簡單。

第三類題材為〈華西街上〉〈陰溝〉。這部份前者是他的台北經驗。後者算是農村的經驗了。

這三類的視角。單一而固定。都是充滿了同情心,表現了人道的主義。也有強烈的批判的意味。也因此,給人思考的空間,是有限的。但是作為短篇小說,已經是非常的動人、力量是醇厚的。文字非常的優美有創意。

第四類作品為教育的探討,這是很特別的。不僅作為一個作家的眼光,還是向他這種的求學並非是順利的過程,因此他特別的有很深的體會,有跳脫的角度來思考。作品為〈風箏再見〉〈夜學者一日記〉〈山村〉〈歸〉。一如他的真正的處女作〈教育界未完成的奇蹟〉,也是從事教育方面的批判與反醒。相信這也是出自教師家庭,他的父親、祖父都是國小教師,幾位姑姑也是,連妹妹、妹婿在未來也都是教師,所以他寫教育方面的題材是再自然不過了。當然,這些題材,也不一定就這麼歸類。比方〈風箏再見〉,也是對於人生的反省。裡頭或許也有某種浪漫味,值得讀者玩味的。

停筆或者醞釀幾年後,鍾延豪再度發表。可以說鍾延豪的作品與思想受到父親很深的影響,比方在〈陳君的日記〉,混雜著妓女、高山原住民、台灣人的根性。還有隱隱的白色恐怖的影子的故事。最後他寫到:

「我不禁開始期待我的子孫們,能有高山仔那樣的血性及勇氣了。」

這種對高山族的理解,似乎很直接了當,將高山族的精神與美麗的形象相當程度的標舉。我認為這是鍾肇政講述高山族群的核心觀念。或者在〈高潭村人物誌〉,也在末尾有作者所點出的期許,顯然從父親的作品或思想中所透露的味道:

「阿明,你生在光復後,不知道臺灣人的苦難,要知道連阿公也可憐,你知道嗎?要努力,要有志氣。」

這在鍾肇政《濁流》的場景中,有類似的表現。從這裡也可以證明,鍾肇政的作品的影響所及。當然,在兩父子之間的傳承,也許是很自然的,不過這就是一種臺灣精神中一種寬容與溫柔的身影。只是鍾延豪很直接的、突出的講出這兩句話,或許也是一種短篇與長篇小說的不同所在吧。而且鍾延豪這時才三十出頭而已,比起父親三十七歲寫下《濁流》,年紀差了五歲,寫作思考時間的差距卻有十年。當然,這種推算,也不一定有太大的意義。

鍾延豪在此篇〈陳君的日記〉揉合了白色恐怖的暗示,然後如〈華西街〉的描繪。他對漢人社會與政權的反省,但是仍然刻畫的角度除了同情的暴露以外,仍充斥著失敗的感嘆。他對於原住民的精神的感受與贊同,畢竟還是從書本上來的吧。尚未進一步的研究與瞭解,並加以刻畫。

鍾延豪的成長經驗倒底如何,還有他個人的浪漫的故事,都是重要題材。他也尚未寫二二八、更深入的對國民黨統治予以批判、更進一步的以更新的技巧去構築臺灣人的認同的混雜,戰後臺灣人的歷史。許許多多的文學題材如帶有客家味的鄉土文學、現代小說的技巧磨練實驗性作品,都還來不及寫下,這也是因為1980那幾年間,時代太衝突、表面化,也是因為鄉土文學論戰的結果,政治社會的控制稍鬆,這些作家一一拿起正義之筆,重複了日據時代,以文學做為武器,拿出文學家批判當代社會的精神。也難免在此以筆代劍,在台灣那種不重視文學的環境裡,常常感到文學無力的無用的想法。當然過世前,他是仍兢兢業業為臺灣文學打拼的。

在創作方面,他是耀眼的。而在於奉獻的事業中,文學運動中,他幫助父親鍾肇政先生,處理《臺灣文藝》的雜務,開辦「泛台書局」,雖然落得雙雙失敗,但是精神值得效仿,給予肯定。而這過程中,也有很多好成績留下來。也為了臺灣文學運動,作品驟斷,在眾人期盼之下,無法證明,這正是一種潛伏,為蒐集更廣大的材料,創作更大篇幅的作品而準備。

見過鍾肇政摸著過去的《臺灣文藝》,是延豪找人設計的,鍾肇政說這著封面設計,顯得那麼的細心、漂亮。延豪為人,或許有可以公評的,令人不滿意的。不過,作了那麼多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犧牲,應該獲得肯定的,值得年輕人學習的榜樣。誠如我前面所說,他是他那一代的,並非一種受到填鴨式的學校教育所綁死的小孩。雖然沒有順利進入一流學府,但是卻也有無限可能的發展。或許一流學府更會抹煞他的天才才是。而他也以他的作品也印證了此說,為臺灣留下永恆的流星之美。

傅銀樵認為鍾延豪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一如鍾肇政也是那麼平凡。延豪常常來找傅銀樵聊,一心都在出版臺灣文學、台灣文獻的經營。也唯有平凡的心,所以才能專心致志於文學運動。父親只留下萬般的眷戀,還有驕傲,阿伯姆也常常說延豪是多麼的乖巧的小孩。延豪又有祖父母疼惜,真的有溺愛可言嗎?我想延豪基本上,很受人家嫉妒吧。有這麼溫暖的家庭。

有一天中島利郎來到鍾延豪的出版社,大概是泛台書局,他先認識了鍾延豪,然後才與鍾肇政見面的。中島挑選了很多台灣文藝、聯台文物供應社等雜誌與出版,延豪都不跟他算錢,送他帶回,可見延豪不以營利為目的。到今天中島還以為那是鍾肇政的出版社,事實上是鍾延豪的。

葉石濤說,在延豪過世前幾年,似乎心灰意懶,振作不起精神來寫作,但他仍在頹廢之中刊行了《台灣文藝》季刊本的大部頭套書。這充分表現了他跟他的父親一樣有為台灣文學鞠躬盡瘁的奉獻精神。

鍾延豪志氣高昂,得獎時說對人家問他為何寫作,他答以,為何不入獄,在獄外又幹什麼。不過,另外一方面也隱隱表達出對於文學的無力感。一如他在作品中,如〈高潭村人物誌〉能夠對日本人打巴掌、控告美國人成功,但事實上是太過於理想,而在文學藝術的表現裡,這部份顯然是一種敗筆,過於俗套了。不過,在整個故事的結構中來評量,還是有一種希望光明、鼓舞人心的意思。

總之,他的作品深切的表現出臺灣戰後第三代作家尖銳的批判、社會病態視角廣闊,極富文學性,連得大獎,給臺灣文學立下堅實的人道的、時代的精神一個里程碑。鍾延豪可謂代表性人物。葉石濤給鍾肇政的信上說:

  這個月的小說對談結束。目前在整理當中。延豪君已儼然是一位傑出的作家了。我原來並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孩子。〈過客〉、〈華西街上〉都是精彩的力作。我極為激賞。你有個好兒子,羨煞人也。(1979年2月19日)

僅再摘錄以葉石濤在為鍾延豪的書寫的序言,作為本文的結束。

「鍾延豪寫得特別深刻的幾篇小說,都以前輩作家未敢嘗試的世界為其描寫的對象,雖然突破某些人認為禁忌的觀念為小說題材時,他的文筆釋含蓄而抑制的,但仍然隱隱含有評估與隱喻的意味在內。作者深厚的人道主義精神有助於克服處理題材時產生的各種障礙,給這些小說世界帶來富於陰翳的動人意像。、、、」

而延豪在為人與文學到底受到父親多少影響,他在當兵期間找到了自我,有多大的轉變。可以確定的是,當兵之前,延豪並未從父親那裡收到多少對政治、社會的不滿的訊息。他在台灣文藝等台灣文學運動的犧牲,一如他的文學作品中所透露出來的關懷。都應給予肯定的。他的成長歷程應該是平凡的,不過正可以給平凡人一些啟示,他也有不凡的努力與痛苦的歷程,值得年輕人探究的。

三、鍾延豪生平寫作年表:

年代 年齡 生平摘要
一九五三年 1 二月七日,出生於桃園龍潭。父鍾肇政,母張氏,世居桃園縣龍潭鄉九厝寮。
一九五九年 7 九月一日入龍潭國民小學。
一九六五年 13 九月一日入龍潭國民中學。
一九六八年 16 九月一日入桃園高級中學。
一九七一年 19 六月,畢業於私立泉僑中學。
一九七三年 21 十月,入伍服役。
一九七五年 23 十月,自金門退伍。
一九七六年 24 九月,入師大夜間部國文系。
一九七九年 27 一月四日,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過客>於《民眾日報》副刊,普受矚目。 二月十三日,發表短篇小說<華西街上>於《民眾日報》副刊,確立新進作家的地位,此後經常有作品發表。 十月,以<高潭村人物誌>或中國時報第二屆「時報文學獎」。 十一月,<故事>刊於《台灣文藝》第六十四期。
一九八0年 28 獲吳濁流文學獎,得獎作品為<故事>。
一九八一年 29 一月,結婚,妻王菁筠。師大畢業。 是年,助乃父成立「台灣文藝出版社」﹙實則出版業務於一九八0年八月開展,藉「文華出版社」名義發展,首批印行鍾肇政著《原鄉人》等三冊。又年末成立門市部「泛台書局」﹚。
一九八二年 30 一月,獨女韻潔誕生。
一九八三年 31 成立「聯台文物供應社」,亟思有所作為。
  33 八月,短篇小說《華西街上》在大陸印行。 九月,任私立開南工商教師。 十二月一日,深夜十一時十五分罹車禍於中壢龍潭間中豐路上逝世。 十二月七日舉行告別禮拜後安葬,是日《台灣時報》、《民眾日報》等副刊製作追悼紀念特輯、《聯合報》、《中國時報》等副刊亦有紀念文字發表。

四、鍾延豪作品引得:

篇名 作者 刊﹙書﹚名 卷期﹙出版者﹚ 出版日期
<華西街上>簡評 葉石濤 彭瑞金 舞鶴村的賽會 民眾日報 一九七九年九月
時代苦難的切片觀察—鍾延豪<高潭村人物誌> 詹宏志 書評書目 八三 一九八0年三月
六十九年度「吳濁流文學獎」評選感言﹙關於鍾延豪<故事>﹚ 彭瑞金 台灣文藝 六六 一九八0年三月
乍現的新星—談鍾延豪的小說世界 葉石濤 民眾日報   一九八0年 四月三日
命運夾縫中的人群—<華西街上>簡介 彭瑞金 一九七九台灣小說選 文華 一九八0年六月
過河卒子—<故事>簡介 彭瑞金 一九七九台灣小說選 文華 一九八0年六月
<金排附>評介 季 季 六十八年短篇小說 書評書目 一九八0年六月
<高潭村人物誌>附註 詹宏志 六十九年短篇小說 爾雅 一九八一年五月
<陳君的日記>附註 李 喬 七十二年短篇小說 爾雅 一九八四年三月
果飄零的特色 林芝眉 台灣文藝 九八 一九八六年一月
鍾延豪作品特色 黃 娟 文學界 一九 一九八六年八月
鍾延豪作品特色 黃 娟 先人之血 土地之花 前衛 一九八九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