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人作序 第二十七篇

作者:鍾肇政

代序 心靈的曲子--製作「鄧雨賢作品音樂會」有感

西諺有云:「生命短暫,藝術永琚v。鄧雨賢的一生,可以說正應了這句千 古名言。

在我的記憶堙A有一段時間,鄧雨賢這個名字確實被我們這個社會遺忘了。 我曾經試著問過一些朋友,幾乎沒有碰到過一個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連說「好像 聽過」的,也不知他是誰。甚至我們這個地方--龍潭,是他的故鄉,並且叫鄧 ╳賢的人也還有不少位;知道鄧雨賢這個人竟然也寥寥無幾。然而,他的幾首名 曲是無人不識的,過去、現在如此,將來必然也如此。

余生也晚,對鄧雨賢活躍於吾台流行歌界,曠世名作如「望春風」「雨夜花」 「月夜愁」等一首首問世,風靡全台的情形所知有限,然而當我稍懂人世,並且 成了一個小小歌迷之際,「望春風」這一首曲子卻改頭換面--被改填了日語歌 詞,題目亦更改為「大地(日文)招(日文)」(「大地在召喚」),進入了我 心扉深處,成了我心愛的曲子之一。這也是鄧雨賢三個字鐫刻在我心版上的開始。

那時,我已是公學校高年級生了。儘管時隔半個世紀以上之久,但是小小心 靈常受到那種微帶一股傷感味,卻又似乎含著無可名狀的無限憧憬意味的曲風的 撩撥,為之落入莫名的愁緒,也為之心生奇異的憧憬。那種心靈的感應,至今回 顧,真個是歷歷如昨!

我也還記得其他兩首鄧氏作品被改頭換面而傳唱到全島每個角落的情形。那 是「雨夜花」與「月夜愁」,它們分別成了「譽(日文)軍夫」(「名譽的軍夫」) 與「軍夫(日文)妻」(「軍夫之妻」)。這是因為日閥打起了侵華戰爭--即 七七事變,大量徵集台灣青年到前線去充當軍中伕役,乃有繼「望春風」之後, 這兩首歌也被竄改的事故發生。

戰後,鄧氏的歌不用說都恢復了本來面目。該是它們那種優美、動人,且又 純粹本土味的風格太切合台灣人民的需要吧,廣播、電視奡X乎無日無之,島上 每個地方無一處不可聞。可以說,它們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台灣人的心靈之曲 子。或許它們原先只是流行歌曲,然而這也無損於它們在島上全體居民心中的地 位。藝術確乎是永恆的,吾人在鄧氏歌曲上領略到此言的真實意義!

鄧氏作品終於要隆重被搬上國家音樂廳了。在製作過程上,我們備嘗艱辛與 挫折。幸賴李總統登輝先生給我們臂助,加上全體工作同仁精誠合作,始底於成。 敬謹在此表達最深摯的謝意!

1992年6月28日刊登於《自立晚報》〈晚安台灣〉

《鄧雨賢音樂會特刊》,一九九二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