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月華
山中的明月原本就顯得特別明亮,到了中秋夜晚,更是清明澄澈,高懸天際。女兒喜歡大自然,參加「賞鳥社」到處尋鳥,因此也對一切動植物和自然現象有了濃厚的興趣。她從報紙上看到中秋有月全蝕的天文奇觀,而且預測南部天氣雖多雲卻晴朗,北部則全是陰雨天,於是顧不得學校開學需先回台北整理宿舍,特地留在家裡,打算在山中痛快的賞月。她們母女約好了要守個通宵。
「我們這次一定要看到月華!」女兒很堅決的說。
誰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中秋的夜晚偏偏台灣北部明月當頭,讓大家都見識到了「天狗食月」的全部奇景,南部山中反而一陣一陣的飄著若有若無的雨絲,直到天亮前才放晴,當天上灰糊糊的雲霧散去,放出了蝕後復明前的中秋的月兒時,女兒與山妻這時卻已經放棄守候沈沈入睡了。
我們從小就稱中秋賞月是「看月華」。相傳月華只有在中秋之夜才會出現,誰看到月華誰準定有好運氣。兒童時代我喜愛中秋節絕不下於過年,吳剛伐桂的無奈、嫦娥奔月的浪漫、玉兔杵米的傳奇加上有關月亮的故事,年長一輩的父老不厭其煩的一年年的傳述,孩子們興致勃勃的反覆聽著,每一次有每一次不同的感受;此外還有數不盡的詠歎月亮的童謠與詩篇,像「月光華華,點火餵豬嬤」、「月光光,好種薑」之類,這些全讓兒童們癡迷。晚飯後家家戶戶老老小小都聚集在自家合院的禾埕上;大一點的孩子則成群結黨遊蕩到廟前廣場作遊戲;少女們躲著大人關起「豬欄伯母」或「掃把神」,人人盡興,似乎是沒有什麼禁忌的事物了。農諺有:「七月半,禾打扮;八月半,禾變飯」的說法。或許也正因秋收在即,颱風 天災亦已過去,農村中的人們已經感受到豐收的喜悅了吧! 沒有孩子不期待看到月華,也都一年年發誓要守到天亮,事實上經過半個晚上瘋狂興奮之後,隨即一個個忍不住進入了黑甜的夢鄉。月華不是年年都出現的,成年人都無法守候。我期待了幾十年,但也至今無緣一見。據曾經目睹的父母親的描繪,月華應該是一種光暈,圍著月亮為中心產生的七彩光環,初現時極亮及清楚,然後漸漸向外擴散淡失,像開花一樣。那是我小學六年級時的中秋,堂兄與鄰居徹夜下棋,偶然走出庭院時發現的,他急忙喚醒了家人共賞,父母親也因此有機會看到。
「真是漂亮極了!」母親談起時總不忘讚嘆。但我正在酣睡數喚未醒錯過機緣,因此一生未得好運,這是我童年最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