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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屆桐花文學獎一般組散文類佳作【畫】

第5屆桐花文學獎一般組散文類佳作【畫】標題圖片
資料來源

客家桐花祭網站

內容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畫了一幅醫生的畫像,畫裡面有一位醫生,穿著白袍,拿著聽診器,正聆聽一個病人的心跳。他的醫生袋子放在桌子上面,棕色牛皮已經很破舊,散發著和平的氣味。診所裡的藥架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藥罐。這幅畫在日本兒童繪畫比賽裡面,得到金牌。




我趴在飯桌上畫這幅畫的時候,父親正在為母親打針,氣喘的藥。他沒有抱怨母親久治不癒,也沒有抱怨母親不能準時備好飯菜。在鄉下,醫生一天看不到幾個病人,父親必須身兼母職,生火,燒飯,煮菜。偶爾叫我把飯菜端進臥房給母親。她躺在窗前咳嗽。她說:「阿明牯,今朝晨你摘歸來个水仙花,盡香喲。」她看著我,拍拍我的頭。「阿爸又煮鹹魚仔?」我點點頭,坐在床沿看她。她的臉,因為長期用藥,變得像月亮一樣,又黃又圓。




我把在日本得到金牌的畫像拿給媽媽看。她說:「畫阿當靚。」 她仔細觀察裡面穿白袍的那個人,以及那個病人,發現自己不在這幅圖畫裡。母親看著窗外,夕陽落在河面上,有人在岸邊划槳唱山歌。




所有的漂泊,在停止的時候,就是幸福,即使幸福是由一半的痛苦與一半的期盼所構成。




父親的漂泊,也有停止的時候,時代的光就照在他的臉上,照在他的醫生袋上,破舊的外皮,穿戴著他的風霜,裡面有一個聽診器。他的手,按在病人的胸口,要聽出煩惱的根源。他的手,按著母親的肺部,想要阻止氣泡繼續發出尖銳的聲音,讓她能夠在河邊散步唱山歌。他的手,按著我的頭部,問我是否還疼痛,是否還記得,更早的時候。




不過,光總是在最燦爛的時候,突然散落在原野。




沉默,是父親的本質。他走在最前面,死亡追隨在他後面。他沉默,他勇敢,而孤獨。他通知我,母親已經離開了,沒有事情。他一生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就是她已經躺在竹床上面,被白布蓋住,那張我故意遺忘在日本繪畫比賽冠軍的臉,被白布蓋住。




即使在他把土灑在墓碑上時,仍不發一語。花圈把我們團團圍住。母親的臉,掛在照片上,跟夕陽一樣柔和。那天的山非常翠綠,雲拉得很低,遠處有牛在吃草,光線斜打在我跟父親臉上,就像一場電影。




人生如果是一場電影,想必高潮是隱藏的,而且穿插著許多不應出現在電影裡的細節。或許你認為這些細節阻礙電影情節的流暢,或許你驚訝於這些細節,本來就不應被剪掉,剝奪它們在人生有緣無緣的交錯中乍現的機會。就像現在,你讀著這個故事,從光的縫隙裡面,一點一滴,看見被我遺忘的關於我父親獨自生活在客家村的種種斷片。




日子在小診所的光柱下打轉。微塵裡面,父親抱著我,把花生咬碎,然後餵給我,這些咬碎的記憶。




我們碰觸到人生邊緣。金絲雀,黃鶯,九冠鳥,在籠子裡雀躍。我們是鳥,在旅途中歇息,我們的籠子隱形,無限擴大。我們在籠子裡面,展翅飛翔,卻有一天,我們碰觸到籠子邊緣,發現人生是何其寬廣,那麼有價值,不虛此行;或是還來不及飛那麼遠,就已經疲憊不堪。




冬夜裡,父親在火車站等我,從城裡的高中搭火車回來。腳踏車奔馳在黑暗的田野,遠處的山巒,只有一點燈光,這邊是瀑布,那邊是明天的太陽,另外一邊是我們不知道的世界。父親的背部,散發著藥味,他的外套,在冬夜更讓他的骨頭變得瘦小。原野裡稀稀疏疏的燈光,他都造訪過,是已經離開的人們:種水稻的,種蔬果的,在河裡捕魚蝦的,在田裡撿蝸牛的,在家獨居的老婦。他觸摸他們,脈搏不再跳動,他們已經去到星光裡面。他幫他們寫下證明,宣告困難已經結束,旅程在鳥籠的邊緣,化成一條長長的銀河。




他希望我繼承,拿著醫生的袋子走在田埂,走在鄉間小道上,即使被野狗追逐,也不怕苦。農夫拿稻米果菜,漁夫拿草魚田螺,前來交換他們的生死,他完全接受。他期待我,用手救起,那些即將溺水的人們,口中吹出氧氣,吹響那些在貧苦的田野裡面,行將斷氣的靈魂。




他的個子小,在夜深人靜的田野來去匆匆,像一片姿態和善的影子。沉默的影子,不會傷害你。沉默的影子,疊在你敗壞的器官與崩裂的精神裡面,讓你錯亂的顏色,有所穩定,趕走邪靈惡鬼。




其實父親曾經是個失敗的人。當黑夜過去,平野那頭傳來廟宇規律的鐘鼓,有人沿街叫賣豆腐,有人掃著落葉,人世像一條平坦的道路,只有麻雀的剪影,在陽光中跳躍。父親在鳥籠裡面收集了很多鳥聲。他翻開布簾,鳥雀啁啾,可以忘記過去,火車,母親。忘記更早的時候,在北方的大城市裡面,曾經犯下的那個大錯,被一個女人羞辱,而離異,而連夜收拾,逃亡到最南端的村莊。




他在村莊開立死亡證明,他躲避失敗。他在村莊開立出生證明,迎接可能到來的失敗。




他開始學客家話,跟母親站在香蕉樹下,母親紫色的唇,清秀的臉孔,他們相遇。她問他說:「你歇哪位?」父親說:「我歇在醫生館。」




洗澡了,他看著我的下腹。他說:「你已經長大了。」我覺得害羞,想要遮掩。不太理解爸爸的意思,但他總是在我旁邊。在生命的大海上,我們一起搭船,那是一個冬日,沒有太陽的冬日,穿梭在浪濤海面的顛簸裡。父親抱住我,我想我應該是安全了。他坐在甲板,竟把我往上拋,我在空中看見海浪,遠方的海岸線和白色的狼煙,眼底,深藍的海浪,我下墜,但他接住了我,然後,又把我拋向天空,一直到我哭泣沙啞,他才笑著說,「孩子,不要害怕。」




我從橋上摔落到乾枯的河床,單車砸爛在大石頭上。我的臉,有一股熱流,是紅色的。二個男人從橋上跳下來,把我抱走,在香蕉園裡面飛奔,一直到家門口。「醫生,你兒子摔破頭了。」父親跑出來,看著我的眼睛,我充滿恐懼的眼神。他拿著針線隱約地發抖。父親涉入鮮紅湍急的河流,河水漲得太快,他把我緊緊抱住,不給洪水沖走。這些針線,在我的腦袋裡面,來回穿梭,像是我們走過的蜿蜒道路。沉默,但是卻牢固,可以信賴的,長長的路。


 


我父親的手,曾經浸泡了我的血。但我總是背叛。




我無法完成醫學院的課程。我休息了。從基礎的細胞實驗裡面,我退場,從解剖學的專有名詞與圖表背誦,我被資遣。




死亡像平安一樣,悄悄來臨。當他們宣布我在崩潰邊緣,父親研讀各類書籍,希望找到最有效,最少副作用的鎮靜劑。父親看見我從他的希望中,枯萎了,不可能提著他的醫生袋。




有很多離開的機會,但我總是咬牙,堅持不往下跳。




有很多苦難,在漂泊之間,停在窗口,等待我宣告,停留的長短。那時候,我還可以決定停留的長度。我充滿憂鬱地等待,而父親總是來到我的床前,像是來看我的母親一樣。


 


「你又煮鹹魚哦?」




這次沒有人得到日本繪畫比賽金牌。我們都是落選者,構圖不夠大方,線條凌亂,用色太多且不確定。而那片陰影,沒有音樂,沒有鳥的聲音。在父親的醫生袋四方,膨脹縮小,萬萬千千,有時兇殘的對我吞噬,有時憐憫的給我包容。一場哭泣的遊戲。




有很多細節,可以簡約,然而那這些未再被提及的歲月,卻曲折又安靜。日曆月曆,隨著春雨,落在屋簷:他一個人煮菜,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關鐵門,一個人掃墓。




歲月在孤獨與病人之間,栽種番薯葉,曬鹹菜,燉煮封肉,駐足在伯公廟前深深鞠躬,然後走到溪澗摘下幾把野薑花,供養在水瓶,一個給他的女人,掛在牆上,一個給他的兒子,那個往來於家裡與療養院的年輕失敗者。




我曾經自私的對他說,「為什麼要徵婚?」他的孤獨,是鐘擺,在靜寂的鞭炮聲中,越是清楚,深刻。




「你覺得對面寡婦,自己開裁縫店的,好嗎? 」

 


「你一定要像瘋狗一樣嗎?」我說。












他站起來,愣了一下,然後把花了一天烹煮的年菜,掀翻,碗盤散落滿地,湯汁魚骨頭蔥花,被他踩過,他跑到鐵門旁喘氣。




我突然害怕失去他。

 


我害怕他會離開。

 


我說,「爸,喝水。」




如果生命能夠用一杯水取代,我能否給父親一口水井,每天用星光汲取,包括水紋與回音,包括春天飄過的雲朵與冬天的太陽,一併汲取,遞送給他生命乾枯的路途,沙塵僕僕,披星戴月。




父親中風後,春節不再像從前,總是親自寫上春聯,要我磨硯臺,越黑越吉利。他歪斜的手,在一張紙上面,寫著勉勵我的話,「盼吾兒懸壺濟世,助人如己。」




那時,我已經好轉,我們非常親近。我們默默吃飯,配著一條魚,把魚翻開,看到燒焦的回憶,從肉質裡面流出,他夾給我,我夾給他,我們吃著回味。




彷彿世界沒有其他人了。




夜裡走到頂樓,山巒在黑夜裡透露靛藍的輪廓,從北向南橫躺,稜線上方,有些秋天的星光。我們非常親近,親近於沉默的存在。




打乒乓球,我放慢了,讓他殺球,讓他贏過我。然後,乒乓也沉默了,在空中,命運往返。




在療養醫院聽見父親的死亡。他的血壓往下掉,掉在他帶我去醫院的火車上,掉在精神科醫生對我宣告崩潰的燈火輝煌,掉在他的醫生袋子裡面,裡面那個聽診器。誰在聽我對他說話,悄悄告訴他,不要離開。




彷彿看見父親從影子那端走來,他把臉頰放在我的額頭,他希望我試探他下墜的速度。我看見父親在暗處預習離去時應有的姿勢,他的右手握著我的左手,他的脈搏微弱,光像鱗片一般落下,掩埋了我們。




父親的手試著按住我的手,一朵花從花圈掉落的下午,山路綿延。山上的雲彩是父親的手,他為我洗滌。




我握住他的手,一整天,或是不止,那是一整個禮拜,一整個月,一整年,那是十幾年。




但是救護車在高速公路蜿蜒,沒人能靜止,無人能救治。




漂泊的日子結束,土裡長出他們的草。我漂泊的日子,在故鄉暫時停止,在裊裊炊煙中,回到了兒時的鳥籠。




他養了這麼多鳥聲,讓他忘記沉默的過去,火車,母親。忘記他開始學客家話的時候,他跟母親站在香蕉樹下,母親紫色的唇,清秀的臉孔,他們相遇。




兒時的日光,在房間裡面打轉,微塵,他的臉,抱著我在船上,乘風破浪,他騎著腳踏車,在蛙鳴之間,提著醫生袋子。他的眼神,堅定而遙遠。




沉默,是父親的特性。他走在最前面,死亡追隨在他後面。他孤獨,他勇敢,他是獨立的鄉下醫生,手拿著破舊的醫生袋子對我說,「兒子,再陪我走一段。」




在這段旅途當中,我是永遠的虧欠者。如果還有機會,在機緣的重疊與離散中,與我的父親重逢,我要對他說:爸爸,我會緊緊抱住你。




我的父親個子非常小,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只有五十二公斤。他在我的畫裡,卻那麼巨大。他穿著白袍,拿著聽診器,聆聽我的真心。




這個畫面,隨時拉開在我的眼前。你知道這是我的秘密,只與你分享的秘密。



 



 











摘要

桐花祭 桐花文學 第5屆桐花文學獎一般組散文類佳作【畫】

更新日期

104 年 8 月 1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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